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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死者有那不朽的名,让生者有那不朽的爱。
-不常在

Casablanca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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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几乎不存在拥有绝对特权的东西,除了实打实的利益,尤其是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因为平日待遇并不如人,于是在某人向其开出条件的时刻,他的天枰就在不知不觉中倾倒了,为对方提供一些无伤家族大雅的小秘密。伊阿宋提出这一套在欧洲一些地方十分吃得开,而且及时溜走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他和阿周那就这么从一个九龙组织地界下的转运工那里得到了一些情报,包括近来有哪些人悄悄潜入了华人区,从何时开始在暗处走动。他有时会和阿周那提起自己在希腊时的时光,并揉杂着一些玩笑和修辞色彩,显得更像神话中的阿尔戈号船员的事迹;不过那些时光早就离他而去,而他也承认自己确实有愧于某个人,如今遭遇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的偿还。

他自己已然成了一个被流放、再也回不到故地的王子,因此十分不希望好友也被过去的罪孽困住,由此赔付一生,很难说是不是出于在这个同样被迫远离过去的一切的男人身上,捕捉到一些似曾相识的碎片;而即便现在阿周那所选的道路,早已和自己的建议南辕北辙,他还是选择了犯傻,陪伴在其身边。毕竟在相似的境地之下,阿周那选择成为一个斗士,而他永远只是被驱逐的流亡者。也许是和一个战士一同,能帮他追忆某些遗落在海水深处的东西。

“他说在三个星期前有人匿名租了第八大道一整间的仓库,106号,并且对方给了接头的中层干部一笔可观的封口费用,”梳理完得到的信息,他很快意识到了某个事实,“看来这一切确实有人故意为之,虽然声称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该死,我看这才刚刚开始吧。”

虽然不甚体面,但伊阿宋的话确实把事实明摆着摊开了,阿周那也不用多说什么,余光盯着周身空气所触及的一切。这里是死路,一般人不会往前面走,除了倒灌进来的冷风,只有一个接触不良的灯泡悬在空中,还有一些样子和废铁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消防器材。他们贴在墙根的阴影里前进,跨过坑洼不平的路上那些水坑与湿漉漉的旧烟蒂。

“那个人能断言,他们背着所有人悄悄使用那个地方,必然是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尽管他并没有机会目击。”他说,“很显然,否则他也不会收到指令,明确合约结束前不准靠近106号。”

“可不是,看样子被那个干部全额收下的封口费里,本应该有他的小费。”

伊阿宋轻笑了一声,然而很快他便收了响,将全身心的注意力放到捕捉到的微弱声响上面,幸亏长年累月磨练下来的直觉还未泯灭,他相信阿周那必定也察觉到了。

不过事实出乎预料,下一刻阿周那的身影便自他视野里消失,在伊阿宋还为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惊诧时,他便听到了男人刚刚出口就被死死遏住的呼痛声。

他疾步向那个方向走去,结果阿周那不仅比他先一步意识到更为难以察觉的响动,甚至在他还有闲心打趣的时候就已经凭借细微到几乎没法察觉的微响确认了对方的位置,将其反扣双手击到并阻止他发出任何声音。伊阿宋站在那里,看着阿周那稍微挪动了压在那男人脖子上的膝盖骨,让他得以留下说话的那一口气。

“好了,”他凑近对方的脸侧,“仓库的钥匙呢?还是说,您该不会只是不凑巧,在这个时间点来此散步吧?”

伊阿宋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个家伙,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他敢确认眼前正是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散发着与他在欧洲所有地方都没见到过的某种气质,并且在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又被阿周那的膝盖骨重击在脸颊上,他听着似乎是牙齿断掉的声响,轻微皱了下眉头。

“我说,你现在是彻底把医生避免过度使用膝盖的关照给忘了吧?”

“是这样吗,下一次我会记得用手肘的。”阿周那检查着他的瞳孔扩散情况,头都不抬地讲了句,“唔,看来没有下次了,虽然还没断气,但是真的昏过去了。”

听对方略显无奈的声音,伊阿宋在脑中复盘了一遍方才发生的一切,“看样子也根本是个不能打的啊,这样指望不上从这得到多少有用讯息。”

阿周那从外套右边的内袋摸到了一串钥匙,然而在他立定于106号门前的时刻,却显得迟疑了下来。

“怎么?难道是假钥匙?”

“不,”他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回应道,“只是从刚才开始气味似乎就有些不安。多留神一些吧。”

于是伊阿宋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随着硕大的钥匙进入锁孔后转动的机械声响起,一股难言的腥臭气渐渐从眼前的空间深处浮现开来。他不由得屏住了气息,直到沉重的大门在跟前彻底打开,然后因为进入视线的东西接连往后退了两步。

虽说因着早有准备不如同伴这般面色发青,阿周那也是不由得为眼前的景象愣了神,随后眼疾手快地挪开了步子,以免沾染到一直流到脚边的鲜血。


“……该死的,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在稍稍恢复了情绪之后,伊阿宋低声骂道,同时打开打火机照亮眼前的一方空间,“顶替诬陷,无差别伤人的瘾君子……现在加上谋杀,告诉我之后还有哪些破事?”

阿周那没有说话,因为他清楚伊阿宋不是在诘问自己为何害自己踏进这潭浑水,这只是他摊上难以应对的场合时一贯的反应。在确认过几具尸体的情况后,他将手电筒的光束微微上移,照亮了仓库更深处的东西,似乎是某种金属材料,在微弱的光束下散着光。

“黄铜精矿,如果没有失误,它们的下一步工序就是被送去军工厂制作弹头;但要以最恶意的心态去揣测,”他拉开油布,查看了贴在集装箱边上贴着的运单,“恐怕这里还牵扯到走私军火原料的生意。”

伊阿宋一手掩在前额上,站在阿周那的身后瞧他缓缓起身。两人对如何应对这事的态度一致,去推倒那枚牵引一切的多米诺骨牌。当然,前提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希腊男人以眼神示意从方才便失去意识的那个美国人的所在,阿周那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在这男人边上蹲下身子,取出贴身藏在衣物下的匕首,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八年前冬日,他也曾站在那里见证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而如今他才意识到这一点,对这一点有所察觉——尽管他与那个男人的联系只剩下仇与恨,可他仍然无法摆脱自己被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事实,无论怎样辩解,事实就是他站在这里,犯下和那个男人过去一样的恶行。

似乎是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满,伊阿宋比划着手,满脸着急地在他耳旁说了什么,但他能听到的只有噪音,缓缓眨动沉重的眼皮,感受到血液自静脉流动,以及胸腔里每一次跳动。或许他注定无法剥离这些随着长大被一点点烙上的印记,一直走到自己的坟墓里去。


恰玛尔被处决后第二天,华人区迎来了与过去千百个平凡之日别无二致的白昼,人们如往常一样走上街头生活、工作,对大人物们的会面毫无察觉,只是偶尔会有人以调侃的语气谈论起开进街区的那辆车,因为它“看起来品味差劲极了”。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可这位品味近似暴发户的车主,此时坐在茶楼三层的贵宾室,她一如既往地昂着首,以组织首脑的名义与另外两名大人物聚首……或者说,还有临时到访的第三位。当她看着那只表情傲慢的犬只也随着男人及身后保镖的步调入室,毫不掩饰那张漂亮小脸上的嫌恶之情。

“恕余失礼了,”她毫不客气地率先发话了,即便东道主太公望姑且也只是如常望着这一切,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变化,“这是在开玩笑吗,克莱蒙先生?”

“您千万别这么讲,约瑟芬是个好孩子,是我的家人,她可不是什么畜生。”亨特•克莱蒙摊着双手解释道。

那是一只杜宾犬,无论是体型还是被裁立的双耳形状都十分漂亮,可这不是重点。迦尔纳沉默地坐在那里,立在他身后的马嘶也没好气地低声道:“可不,这就是靠日用品和军火生意发达的暴发户。”

他想起来这个男人的身份,难敌还在长岛别墅慈善晚会的谈话里重点给他介绍过,于是没有对这个评价多说什么,侧过脸看了看另一边的尼禄•克劳狄乌斯。尽管品味差强人意,可这位被冠以古罗马帝国暴君之名的年轻女孩,反倒是根基深厚的意大利人的头儿,他想起还在欧洲的时候,好像也曾在某个聚餐或活动中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时至今日再次提及这个名字,依旧能感受到耳朵深处骨膜的幻痛一般。所幸意大利佬似乎也明白,让现阶段的她来决策无疑只会带来灾难,因此目前罗马人的诸多事宜,依旧是由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罗慕路斯的辅佐下裁定的,也包括对于此次事件的要求和态度。好在杜宾犬的闹剧以被安置在另一间客房结束后,接下来的会谈流程算是基本顺利,罗马人很明确地指出,首先必须要找到当初参与火拼事件的几个人,他们再会考虑如何来商议和谈,福尔摩斯坐在边上的沙发软座上,他端着楠木烟斗,一面静听会谈的内容,一面端详着案上的文件资料,时不时用钢笔给地图的点做上记号。昨晚他没有谁下,询问了太公手下的几人后就跑了出去,黎明时分回来后又请求调取了一些资料,今日他在耗时一个上午的会议过程中,对这些东西抽了整整三个烟斗。即将午餐的时候,他从地图上撕下了被推导出的那个地方。

“顺便容我补充一句先生,您也许应该考虑定期检查一下,有些组织的中层干部手脚干不干净。”

他说完这句话,彻底与这段长达十几小时的高强度脑力工作告别,随后将几缕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回耳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迦尔纳猜测他应该很疲惫,是烟草和咖啡因让他保持工作期间的兴奋,但改变不了他依然只是个普通人,此刻疲乏在彻夜超负荷运作告终之后也许正如海潮般涌上来,这种时刻想问点什么定然不会太合适,而且他也无暇这么做了——走廊的另一头是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朝他打招呼。

“意想不到的重逢,嗯?”

他向前走去,随着对方近乎是以小跑的姿态而来慢慢拉近距离,“是啊,玉藻,”他回应了她尾音愉快的问候,“如你所见,我有幸得以站在这里。”

“哼哼,这是毫不意外;而我同样也还在那个人手下卖命呢,”玉藻笑了笑,抬起脸看着面前的男人,又隔着门厅望了一眼那金发女孩的较小身影,似是而非地叹了口气,“结果到头来谁都没能实现最初的愿望,您也一样啊。”

对她话语底下的暗指,迦尔纳不置可否,神色却显得放松了一些,几次和罗马人的接触过程中,只有和玉藻相处令他感到自己是在和正常人对话。对罗马人现任首脑算得上骇人的上位过程,他也是略有耳闻,一个恶毒又极富野心的女人一手造就了如今的一切,让她留下来的骨血坐在这个位置上,而这年轻帝王的行动时而显得天真而又残酷,不知当这张年轻面孔成熟之际,天枰会向其中的那一边倾斜。

“自古以来就有暴君和妖妃的传说嘛,人家现在也只是尼禄小姐身后的美女秘书是也,”她俏皮地笑笑,“实在难以做到高扬斯卡娅小姐那样的高度嘛。”

意识到迦尔纳盯着自己的神情都不太一样了,玉藻很快明白了他的所想,“看来您也很好奇,为什么那个俄国女人却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她立定在那里,拍了拍手,侧过妩媚的小脸,“原因也不难理解吧。这个人嘛,和我的祖先同源,都是某个古代美人的旁支后裔,在归去我也是听说过一部分血脉流落到了西伯利亚的冻原,得多亏了最近她实在是兴风作浪,让我知道了他们还没彻底死光。”

她面上还挂着微笑,轻轻抿紧了嘴唇,像是有点无可奈何的模样。

“而且据我所知,她好像很痛恨被人提及这一点。”迦尔纳说。

“恐怕是因为想要成为超越先祖,比起曾经所谓的祸水美人更能给世间带来灾祸的存在,哎,真是令人捉摸不定的想法,”很快,玉藻又如刚见面那样,对着浅色头发的男人眨了眨眼,“和人与人的感情一样很像吧。”

谈到这里,他便想到最近被自己搞砸的事,面容神色随着低落的情绪不加掩饰地体现出来,被一直以来以“狐狸贤妻”自称的玉藻敏锐察觉。

“唉!所以您真的可得想清楚,爱绝对不是把自己拥有的全部施舍出去就万事大吉的命题,”紧接着上一次见面时的对话,她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犯下的错误,在当下指出更为重要的东西,“万一对方根本不想要,就完全无济于事嘛!”

“是吗……是这样吗。”迦尔纳眨了下眼,盯着地毯的一角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是我太莽撞了吗。”

“就像送给采珠女孩一件珍珠首饰,她可没有办法为此感到欣悦,”玉藻摇了摇头,“不过都过了这么久了,对方还是没能回心转意吗?这么一来我就很想知道了,您究竟是什么时候,在怎样的情形下和她相遇的呀?”

迦尔纳在想如何解释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很快还是对这件事情放弃了。“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最终这么说道,“至于遇见……我们很久之前就遇见了,如果没有中间的那么多意外,那大概率可能还是会像家人一样。”

家人?玉藻对其中一个词皱了下眉头,然而她还无暇对此做出反应,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打破了这场谈话。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着几个男人来到太公望身旁,用中国话说了些什么,于是太公微微睁开了眼,他站起身,镶着红边的黑色衣袍随着动作在空气中摆动。

“106号仓库对吗?看来福尔摩斯先生说对了,诸位应该不介意跟随我一同移步吧?”


消息被控制在了华人区高层之内,因此现场没有警方也没有媒体,迦尔纳毫不意外,这已经是他们行业内的常规手段,他也早在年轻的那段逃亡时期经历过,哪怕事实有多狼藉不堪,他拉开隔离线进入现场,扫视着眼前的一切。参与街头事件的几名罗马人成员已经确认了,这四具尸体属于当日和他们发生冲突的人,然而对于他们是否是迦尔纳的人,华人党的法医在现场提出自己客观的看法,他们很可能并非印度裔,他认为这些人的面部及身材特征更接近三代以内皆于高纬度地区的高加索人,因此极大概率上是不可能从印度境内出发,跟随迦尔纳来到北美的。

迦尔纳微微点了下头,转过脸看着边上被绑着手脚,只能咬着浸满鲜血的布条呜咽的男人,令人不安的声音回响在整个仓库里。尼禄显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然而罗慕路斯相对理智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切以调查事实为准,罗马人的表态摆在这里。于是太公望点点头,望向身边面色惨白的亨特•克莱蒙。

“克莱蒙氏集团光顾此地还需要瞒着我,真是惭愧啊,看来以后我得加紧对有些营生方向的监管了,”他的语气非但没有加重,反而显出很无奈的样子,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库房深处的集装箱,又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噢,对了,我们需要对碰巧出现在此的贵公司人员,进行一些正常程序的口供闻讯,希望您不要介意。”

克莱蒙支支吾吾地答应了下来,看着那人脑后的结被打开,随后脸色变得愈发铁青,尼禄的反应像是已经见惯了这样子的场面,只是用手指抵着下巴轻声道,“呜姆,可惜这下不中用了呢。”

男人满面冷汗,混杂着凝固了的血液,历经至少一晚上的时间后,失血已经止住了,此刻现场的人们都可以看到,他的舌头被割掉以后留下来的血洞。太公望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了迦尔纳的面前。

“抱歉了,阁下,我想您可以提醒他一下,关于如何处理杀人罪过的规矩吗?”

“按照意大利人的规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太公。”

“谢谢您解释给我们的克莱蒙先生。”得到对方的回应后,他回过头打量着面露惧意的克莱蒙,面上依然挂着清浅的笑,“好啦,先前迦尔纳阁下可是果断地动手表态了,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让大家为难吧?”

克莱蒙握着枪的手止不住地发抖,没能认清位置的暴发户没有预估到如今的场面,显然已经明白自己满盘皆输,迦尔纳也对这出奇拙劣的棋手将如何收场失却了兴趣,他慢慢踱步至仓库的另一端,在法医即将把其中一具装入裹尸袋的时候,一件东西从敞开的衣袋中滑落出来,一只被黑色皮革覆盖的手在他面前将其拾起。

“这是什么,福尔摩斯先生?”

迟来的英国人只是简单披着外套,黑发散落在白皙的前额,他慢慢合上了眼睛,又睁开。

“我那从地狱里归来的宿敌,来宣告我这一局一败涂地。”

他苦笑道,朝着迦尔纳展示卡片落款处用花体字写就的“M”字迹,然后盯着年轻教父蓝绿色的眼珠,枪鸣自他们身后响起,结束了这场闹剧。


暮色降至的时刻,阿周那看着伊阿宋从天窗入室,落地的时候险些脚滑,在同伴的接应之下才避免大摔一跤,还是止不住嘟嘟嚷嚷着什么。

“怎么样了?”

“就这样,三方和解了。”他耸耸肩,用胳膊撑着酒窖的橡木桶立定。毕竟在这里希腊人的长相太惹眼,他只能躲藏在茶楼无人的杂物间里,所幸得到的情报足够把目前发生的一切从碎片串联起来。罗慕路斯同意了迦尔纳的提议,用双方家族基金慰问涉事者的亲属。太公望对整件事情始末也已经一锤定音了,也驳回了克莱蒙重启调查的恳请,并且在其第二次提出此事的时候声明警告,如果再如此无理取闹下去,他们不介意就那个仓库的用途及触犯的多条法律深入追查,那样子他可不能保证克莱蒙氏是否会陷入更深重的刑事危机。阿周那沉默了一会儿,提出了自从昨晚开始自己的猜测。

“克莱蒙策划了这起事件,但他不知道自己走私生意的货品此刻也藏在华人区避风头。”

“难道你是说,在仓库抛尸的另有其人?”

“在原本的逻辑里,他根本不至于杀他们灭口不是吗?”他停了一下,“如果我没有多想,幕后还有一人尚未现身,将106仓库伪装成这死无对证的现场,甚至——那个男人恐怕也只是他在其中的手笔了。”

伊阿宋皱了下眉头,最终只是摊开手,这样的收场他们早就见了太多,也不用过多慨叹。

“事情解决了,他们要走了吗?”

他知道阿周那问的是谁,在原地拉伸着肢体,“他准备下榻一晚,明天再出发离开这里。我明白你在计划什么,我们今晚就会离开,当然,要是真的想做那恕我退——”

一阵悉悉簌簌的脚步声响愈来愈近,阿周那及时捂住了伊阿宋的嘴,拉着他的手腕躲到最后一排架子后。不一会儿,酒窖的木门和电灯被次第打开,伊阿宋才发现他们在最后一排酒架的阴影里,多少为阿周那的先见与敏锐松了口气,而后微微抬起头,从酒瓶的间隙里看见走进来的亨特•克莱蒙可谓是怒火朝天。

“该死的!为什么西蒙这狗娘养的没有事先和我交代清楚,”他显然是为自己的败局怒火中烧,抹了一把汗涔涔的前额,随即脸又涨得通红,“等我回去可得找他好好算清这笔账。”

“不好意思,我原本认为跌跟头到这个地步,应该会让您稍微懂得收敛一些。”而保镖抱着手臂跟在他身后,很明显比他明白事理很多,可惜对方并不明白这层意思,一手扶在摆放威士忌的酒架边上,一字一句地警告。

“如果你还想如愿拿到圣诞节的奖金,最好闭上嘴,按我说的去做,明白吗?”

“放弃吧,从来没有人得罪他之后安全脱身,希望您再好好想——”

“去你的!闭上你该死的嘴,你什么时候学会命令我了?”他抓住对方的衣领,在怒斥声中竖起了一根颤抖的手指,“听好了,我的决定就是这个,而你的任务只有一项,那就是帮我实现,听懂了么?”

他放开了手,踉跄着向后退的几步的保镖停稳脚步,他像是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伊阿宋屏住气息,直到在对方粗鲁的辱骂开始随着脚步远离这个地下空间。

“我一定,必须,绝对会让那小子付出代价——”

“哈,真不错,看来还会有后续了,”在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他无谓地说道,“不过我们得撤了,而且我奉劝你也别再管这事——不是,我都说了……喂,阿周那!”

最终,他愣愣地对着白色身影夺门而出之前留在视网膜上的虚影,低声发出了同样的辱骂,“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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